她放下手中的動作,又拿來廚房濕巾擦拭沾滿了痕跡的手。
她驚訝於兒子的細心周全,又揶揄兒子——你怕她考不上?想和她上同一個高中怎麼不自己給她。
劉呈息轉頭就走,又冷言冷語,“這是劉詩曄複習用的,她不用了,放我這兒也沒用,她不行,還不得多看看?”
好好好。
溫然還沒說幾句,劉呈息就嘴硬得全交代了。
溫然偷偷笑著,才從美國回來的丈夫看著恨鐵不成鋼的兒子狠狠歎了口氣。
要不是他看到扉頁上熟悉的筆跡,蒼勁有力得寫著“於厚瀅”三個大字,他還真的相信兒子的這般說辭了。
唉,出息。
在於厚瀅身上,他做了好事也要暗戳戳留下自己的印記,生怕於厚瀅不知道,誰又比誰吃虧了。
筆記本由於厚瀅爺爺奶奶轉交給了她。
溫然不知道兒子為她精心做的筆記本是否對她有幫助,但至少查成績的那一天,兩個人都考得不錯。
兒子上一中肯定是穩的,但分數線還未出來,不知道小瀅具體能不能考上。
但不管怎麼樣,作為鼓勵,兩家商量下來,一起吃個飯慶祝一下並在飯桌上宣布支持他們共同旅遊的決定,總之要給個由頭讓這兩個孩子和好。
有多大的事兒啊,頂了天的的錯誤在這麼多年的感情來也不見得要一刀切斷的。於是,便有了,在溫然磨破了嘴皮,最後以“如果他不去,她就親自代替他和小瀅道歉”的要挾成功促使兒子答應了兩家的“火鍋之約”。
隻是,等不到他們進屋,還在門口時,透過窗戶和未掩的房門。
溫然便聽到了這樣戲劇性的一段話,
小瀅爺爺教訓她,“等下麻煩你給我收起你的那身大小姐脾氣,好好的和對方說聲對不起,又是好朋友—”
小瀅一聽到“好朋友”,不耐煩得立馬打斷爺爺,“ 我讓你請他來了嗎?好好的火鍋真晦氣。”
“哎,你怎麼說話呢你,小息那孩子多有心啊,你…..。”
……
溫然不敢再聽了。
她心裡猛然咯噔一下。心裡巴不得進去把於厚瀅的嘴巴包住,不讓她再吐出什麼大逆不道,讓人難堪的話來。
於家。門內,燈光明亮,火鍋飄香,氤氳的霧氣升騰起來,慢慢模糊了視線。而門外,溫度驟然降低,像冰天雪地。
溫然的大腦短暫地缺氧,有些眩暈,她在心裡痛呼,小瀅,怎麼能這麼說呢?
她甚至沒來得及看清兒子的反應,他就已經驟然離開此地。
本就對於厚瀅老是對兒子呼來喝去這一行為抱有微詞的一旁丈夫也臉色難看,“你看看你,還上趕著來吃飯呢。你看看人家對你兒子是怎麼說的。”
說完,也冷哼一聲,怒氣衝衝得離開此地。
溫然心想,那兩張不久好飛往英國的機票怕是要浪費了。
實際上,在於厚瀅說出“晦氣”二詞時,他無論也想不到,這樣的詞彙居然會出現在他的身上。
他給自己一年時間處理困頓的、說不清道不明的二人關係,在多少次,在按耐不住去找她的衝動中,他都忍住了。同時,他也渴望於厚瀅能夠在長時間的冷戰中,能夠主動厘清她對他的態度。
於是,在長達一年冷靜期的思考,於厚瀅便得出“晦氣”這二字草草就判決了兩人的關係嗎?
他回到房間。
看著桌子上他為她準備的項鏈。
他反複摩挲著。像摸著她脖頸後的骨頭。
於厚瀅不喜歡繁複突出的事物,所以,他為她定做的,是最簡單的純白素銀項鏈,下麵掛的吊墜是簡單的貓眼,在不起眼的地方的地方,刻著一個小小的字母“Y”。
不同於於厚瀅喜歡在他的書、他的籃球、他的水杯上悄悄留下自己的足跡,以示曖昧的、若有若無的主權。他對這若有若無的曖昧也從不製止。而他送她的東西,絕不會有自己的痕跡,是因為,他想讓她擁有獨一無二的、完完整整屬於她的東西啊。
是不附和誰,沒有任何特加條件,獨屬於她的生日禮物。
是生日項鏈啊。
劉呈息又想,要是沒有那個夜晚,他沒有那麼衝動得說出那句話後,那麼在她不久後,她生日時,他為她戴起項鏈。
她肯定說話時彎起眼睛來,笑話他,“給我準備這麼用心的禮物,肯定是你比我重視你更加重視我。”
狡黠的、生動的、可愛的、讓人難以拒絕的模樣。
他不再想了。
自己怎麼那麼犯賤呢,怎麼就那麼上趕著呢。她於厚瀅有沒有心自己不知道嗎?
剛才緊繃的腦子裡的神經突然斷掉了,身體頓然放鬆下來。
特彆不體麵的再見。如果這是你的答案。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要走的路。
*
那兩張飛往英國的機票到底是浪費了。
於厚瀅爸爸二話不說就把機票的錢打進了溫然的賬戶裡,沒有一點拒絕的餘地。
於厚瀅憑自己本事考到了不錯的成績,這是於正安所沒想到的。他以為,他要從中通過什麼關係,打破什麼原則才能順利幫上於厚瀅就讀一中。
現在看來,通過本地企業家子女的政策也能合規入學。
他一高興了,便大手一揮,暢言隻要不過分,想買什麼買什麼,想去哪裡玩就去哪裡玩,作為努力學習的嘉賞。
至於劉家給兩個小孩子準備的機票,首先是於厚瀅不想去,其次他也不想欠彆人人情,自己能支持的,不必為這點小恩小惠白白差彆人一個人情。
於是便叫助理,按照市價錢轉給了小孩子的媽媽。
至此,開學前,於厚瀅和劉呈息整整兩年未有交集。
生活還是照常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