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小課堂開課啦(1 / 2)

餓殍遍地、流離失所、妻離子散、十不存一。</p>

曆史書上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藏著數十萬、甚至數百萬人的白骨和血淚。</p>

而她,如今這般弱小,又拖家帶口,憑什麼能幸免於難?</p>

見徐青鶯臉色微微發白,方老太爺也知自己的話嚇著了這個小姑娘,他微微歎口氣,“都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徐六丫頭放心,這朝廷怎麼說也還能苟延殘喘幾十年。”</p>

徐青鶯勉強笑了,心中卻沒有方老太爺那般樂觀。</p>

苟延殘喘的朝廷,百姓們照樣活得很苦。</p>

徐青鶯從來沒有徐老頭那種“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胸襟,她從來都是小富即安,可現在的情況是:甭管小富還是暴富,她都沒辦法安。</p>

一個穩定的行政係統是發展一切的基礎。</p>

朝廷都快完了,她再有錢有權又能怎樣?</p>

“看你,彆說了。”方老太太拍了拍方老爺子的手,她又安慰了徐青鶯兩句,“丫頭彆怕,咱們到了黔州,那地方窮山惡水的,朝廷鞭長莫及,就算是發生戰亂也燒不到那兒去。”</p>

方老太爺對老妻這番話明顯是不讚同,可到底精神不濟,也沒有氣力爭辯。</p>

徐青鶯拜了拜方老太爺,“方老爺子,多謝您跟我說這些。您好好養著身子,都說亂世出英雄,指不定你還能見證一次天降猛男大安天下呢。”</p>

方老爺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提醒徐青鶯不要亂說話,可他眼底卻有一抹悲傷:“若真有那天,我這把老骨頭也得下去見先帝咯。沒能守好這片江山,我有負先帝囑托,讓其他血統不正之人篡位,斷送了大周朝數百年的基業,我…正是千古的罪人哪……”</p>

徐青鶯欲言又止,想了想,卻還是忍下不表。</p>

古代人是很重視氣節,忠君愛國便是他們讀書人的氣節,改朝換代時,從不乏讀書人殉節守國,徐青鶯雖不讚同這種小國為疆的思想,卻也深知自己不能按照現代人的想法去改變他們。</p>

若她真敢勸,方老爺子怕是會覺得她是什麼妖孽怪物。</p>

於是徐青鶯隻能保持沉默。</p>

方老太太又低聲勸了幾句,隨後又捏了捏徐青鶯的手,方老太似乎也老了不少,整個人清減了不少,那雙渾濁的眼睛也不負先前淩厲,莫名多了幾分鄉下老太的親和。</p>

“徐六丫頭,我老婆子看得出來,你腦子活,知進退,做事有章法,以後定有大出息。老婆子今兒個就厚著臉皮向你討個人情。”</p>

徐青鶯有些受寵若驚道:“方老太太,您這一路幫了我不少,說句僭越的話,在我心裡,您就跟我祖母差不多。您有什麼要辦的,吩咐一聲即可。”</p>

方老太太眸光閃閃,眼眶有些微微發紅,她無視方老太爺的目光,隻欣慰的拉著徐青鶯的手道:“好姑娘,我沒看錯你。不瞞你說…我們方家以後怕是回不去了,我們這一大家子拖家帶口的,一個個從小都是金尊玉貴的長大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莫說種田耕地,怕是連重活都沒乾過。這以後到了黔州,還不知道要過什麼樣的日子。老婆子年紀大了,倒沒什麼,不過底下小的,日子還長著呢……”</p>

徐青鶯已經猜到方老太太要說什麼了。</p>

看昨日方家人那魂不守舍的樣子,徐青鶯就大概猜出方家的起複和這個倒台的中書舍人脫不了乾係。</p>

怕是方家整個希望,都寄托在此人身上。</p>

可惜此人身首異處,朝廷已然是宦官和韓首輔的天下,方老爺子又上了年紀,子孫中也無出類拔萃之人,青雲之路,怕是從此斬斷。</p>

也難怪方家人除了悲痛,還有一絲絲焦灼。</p>

方老太爺卻沙啞著聲音叱了一句老妻,“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咱們方家的孩子,哪裡比彆人差。他們都能做到的事情,難道我方家的子孫做不到?我大周朝的百姓哪個不是這樣過過來的,不會種地就跟著學,難不成他們自己還養活不了自己?”</p>

見兩人要鬥起嘴來,徐青鶯連忙表態:“方老爺子,方老太太,我這以後還打算繼續做生意呢,剛好缺人手得很。實不相瞞,我早就對你們家垂涎三尺了。方家家風正,養的孩子各個能寫會算,知禮儀又懂進退,簡直就是現成的人才!承蒙方老太太看得起,正好提了這事,也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這…感謝還來不及呢。”</p>

徐青鶯又作勢瞪了方老太爺一眼,“我說方老爺子,我好不容易抓來的壯丁,您要是給我放了,耽誤我掙大錢了,我可得生氣了。我掙錢多不容易啊,風裡來雨裡去的,正愁人手不夠呢——”</p>

這半真半假的話,又被徐青鶯說得很是誇張,雖說方老爺子和老太太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自然看得出來徐青鶯是故意如此,隻覺這丫頭說話做事都滴水不漏,讓人覺得妥帖的很。</p>

話都說到這裡,方老爺子也不好拒絕,他這輩子最怕麻煩彆人,可想到自己底下那串柔弱文靜的孫子孫女,他也實在不好為了自己的臉麵而狠心拒絕徐青鶯。</p>

大房就兩個女兒,一個比一個嬌弱。</p>

二房隻有獨子,那孩子文靜不愛說話,麵皮比姑娘家還薄。</p>

拒絕了徐青鶯,難不成真讓幾個小娃扛鋤頭下地種田?</p>

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濁氣,似無奈認命了,“丫頭,算我老頭欠你的…以後有什麼需要,這把老骨頭在所不辭。”</p>

徐青鶯見方老太爺麵色好轉,總算是放心了,老人家嘛,最怕就是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這中醫的鬱結於胸,對五臟六腑傷害都特彆大。</p>

方老爺子這麼大年紀了,身體又不算健朗,若是再一直鬱鬱寡歡,怕是於壽命有礙。</p>

不能讓方老爺子得閒下來。</p>

“說起來還當真有事情要麻煩老爺子。”徐青鶯微微一笑,“我手底下的人良莠不齊,好多都隻認得幾個大字,長路漫漫,不如請方老爺子來給我們講講課,也不求讀個什麼狀元探花之類的,隻求識字明理,彆做個腦袋空空之人即可。”</p>

方老爺子這輩子門生遍布,門下弟子至少也是秀才舉人,如今卻要淪落到給一群流放犯人開蒙。</p>

雖說方凝墨對這些人沒有意見,可怕祖父心裡難受,便故意道:“徐六,我家祖父可是兩任帝師,門生遍布,你卻讓他老人家去給你手底下這幫犯人們當老師?”</p>

“有教無類嘛。”徐青鶯卻也不惱,古代人講究身份等級,且尊師重道,弟子就如親生兒子一般,認了老師,便自動默認是一個利益團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p>

因此拜師讀書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像方老爺子這樣的大拿,多少讀書人求著當老師都不肯,如今卻要來教他們這一幫雜牌軍,無異於自墜身份。</p>

“教書育人嘛,哪能分個高低貴賤,孔子都說有教無類,不分貴族與平民,不分國界與民族,隻要有心向學,都可以入學受教。再說了,流放漫漫長路,方老爺子不如開壇授課,即使隻讓一人不再混沌度日,不也是功德一件?”</p>

方老爺子被她說得意動,又想起那個剛被斬首的得意門生,一時覺得鬱鬱於胸,“日後再說吧。”</p>

“行,那我就等著您的信兒。”</p>

徐青鶯下了馬車,方凝墨抹著眼淚來送她,“徐六姑娘,你彆介意,我方才是怕祖父心中覺得落差太大,才故意那般說的。”</p>

“我沒事。隻不過方老爺子年紀大了,得找點事情來做,否則鬱結於胸,怕是不好。你也多勸著點,缺什麼藥材就來找我,我那兒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銀子和物資。”</p>

方凝墨很是感動,握著她的手,“徐六,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其實彆說是祖父,我也很怕。”</p>

“你怕什麼?”</p>

“我怕…這回是真的回不去汴京了。我很恐慌…我自恃女工詩書,無一不通。可流放了才知道我曾經引以為傲的才學,根本沒有辦法讓自己和家人吃飽穿暖。真到了黔州,片瓦遮身、身無一物、貧困潦倒,父親醉心算學,母親性子又軟弱,我們這一大家子吃什麼,喝什麼,會不會被人欺負,這田怎麼種,地怎麼耕,我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正是因為不知道,我就更害怕……”</p>

這番話,讓徐青鶯想起了剛穿越的那兩天。</p>

她就如方凝墨一樣對人生充滿了迷茫,未知的東西總是讓人害怕的,更何況古代人一輩子不離故土,方凝墨在汴京城裡生活了十幾年,猛地要換一個全新又陌生的環境,什麼都是未知,怎能不叫人害怕。</p>

“我明白。”徐青鶯也不知說點什麼安慰方凝墨,安慰人從來不是她的強項,“剛流放的時候,我跟你一樣,也很迷茫和害怕,也不知道自己將來到底要乾什麼。所以我就想了個辦法,解決不了的事情就不要想,這路還這麼長了,我讓自己一邊走一邊想,慢慢的,我也就想出來了。”</p>

“那你將來想做什麼呢?”方凝墨好奇的問道,她迫切希望能從相似人物命運身上,找到屬於自己的那條路。</p>

“我現在想的是,到了黔州做生意,先定一個小目標,成為黔州第一首富。”</p>

方凝墨聞言噗嗤一笑,沒了方才的悲傷和不安,卻也認同道:“你這般厲害,肯定行。你一日能掙十萬兩,再沒有人比你更能掙錢的了。”</p>

“所以彆怕嘛,有句話叫船到橋頭自然直,多給自己一點時間,慢慢想,總能理順的。再說了,你不還有我嗎,你放心,我掙錢還是很厲害的,你跟著我,做個大掌事不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