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 雨夜綿綿(1 / 2)

徐青鶯看了一眼方如玉,隻見方如玉坐在那裡有些愣愣的,臉色很是蒼白,整個人渾身透著一股悲涼之氣。</p>

她似乎還沒有從方才的驚嚇之中回過神來,神色有些懨懨的,眼淚不止,任憑方凝墨怎麼安慰都隻是沉默垂淚。</p>

徐青鶯無視這支隊伍各自的心思,揮了揮手,“趙班頭,我們繼續往黔州的方向走。所有人!武器不離身,單獨不成形,發現有流民身影立刻報告!”</p>

“是!”一聲聲振聾發聵的回應聲。</p>

這回眾人終於曉得流民的厲害,不待徐青鶯多說,便自行按照隊形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p>

徐青鶯卻還是心有餘悸,便私下問了趙班頭是否可以繞過流民較多的金州,趙班頭研究了一會兒地圖,說若是要繞開金州,路程的時間起碼要增加兩個月時間,且繞路的話都是叢山峻嶺,趙班頭他們都沒走過那條路,怕是同樣也很危險。</p>

一番商議後,眾人決定還是按照現有路線推進。</p>

走著走著,雪倒是停了幾日,氣候剛剛回暖了一點,哪知走到一處卻又下起了高山雨。</p>

一行人躲閃不及,豆大的雨滴嘩嘩而下,又冷又潮,他們一行人走在山路裡,行李全部都被打濕。</p>

眾人忙著搶乾糧,隻爭先恐後路的把乾糧往馬車裡搬。</p>

“都說這黔州天氣多變,咋還沒到黔州呢,這金州前麵下雪,後麵下雨,這還讓不讓人活了?”</p>

“天爺啊,本就隻剩這麼點乾糧了,再打濕了可怎麼辦?”</p>

“今年這天氣也太怪了!這冬天哪能下這麼大雨!還說下就下,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咱們晚上住哪兒!”</p>

還真是。</p>

他們剛好走到了一半,往回走,得有幾十公裡的路才能回驛站。他們前兩日因為被流民追擊慌不擇路,跑偏了路線,估計就算往回走也找不到驛站,可不是得大冬天的睡荒山野嶺?</p>

徐青鶯心裡也焦,他們三輛馬車,加上物資,勉勉強強能坐下女眷。可家裡的男人們自然是擠不上來了,好在苗氏連忙把壓箱底的蓑衣和油紙傘找了出來,勉強能遮風避雨。</p>

可其他人就沒這麼好運氣了。</p>

這是山林深處,前後無人,方圓十裡都不見人煙,下這麼大雨根本沒地方躲,又不知道這雨什麼時候停,原地不動不是個辦法,可往前推進同樣危險重重。</p>

更可怕的是,眼看天也快黑了。</p>

隊伍肉眼可見的焦灼了起來,徐家的油紙傘下已經撐了四五個人,還有不少人隻能往樹下躲,卻也無濟於事,雨聲嘩嘩的,樹下的人淋了個落湯雞。</p>

“徐姑娘!”趙班頭冒著雨跑過來,一臉焦急,“這樣下去可不是個辦法。”</p>

徐德貴也說道:“班頭,要不咱們繼續往前走吧,原地等著也不知道雨什麼時候停哪。”</p>

徐慧鳴卻道:“爹,山路崎嶇難行,彆說人,就是馬車也不好走,這天就要黑了,雨夜趕路萬一摔了跌了怎麼辦?”</p>

徐青鶯也拿不準主意,索性拿了本書卷成擴聲器的樣子,大喊著:“原地留還是往前走,大家什麼意見?”</p>

雨聲裡,她的聲音很淺,可眾人還是大喊回應:“往前!我這衣裳都打濕了,冷得要死,娃兒可遭不住!”</p>

有馬車的人卻想停在原地,“這麼大的雨,怎麼走啊,萬一摔到山崖底下去了咋辦?”</p>

“這前也不是,退也不是,索性徐姑娘你定吧!”</p>

“對,徐姑娘定吧,你說往前咱們就往前!”</p>

最後一個聲音占據了主流,徐青鶯沒想到自己倒還是挺有威望,好不容易民主一回,結果最後拍板的權利還是回到自己手裡。</p>

徐青鶯看了一眼七零八落的隊伍,又見大部分人無處可躲,隻能就這麼站在樹下,拿樹枝樹葉遮雨,她想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停在這裡隻能乾等老天,還不如往前走搏一搏生機。</p>

徐青鶯叫來趙班頭等人,“咱們接著往前走,但是彆走太遠,先走出這座山,看看路上有沒有洞子或者是人家。停在這兒,不知道雨什麼時候停,這火也生不起來,彆再得了風寒,那可真是要命了。”</p>

“行,那我們就繼續往前走,怎麼著也找個避雨的地方,至少能生個火給大家去去寒。”</p>

就這樣,整個部隊繼續冒雨往前推進。</p>

馬車全部空出來,能坐多少人坐多少人,馬車實在拉不動了,年輕力壯的婦人們也隻能下車。</p>

一行人又拉又推,古代的道路沒有鋪水泥,全是泥巴,夾雜著雜草和小石子,走起路來又硌得慌又滑得很,隻能相互挽著避免腳滑跌落山崖,沒過多久,整支隊伍幾乎所有人身上都濕透了。</p>

徐青鶯乾脆也下了馬車,給馬兒減輕負擔,否則車軲轆陷進泥地裡更麻煩!</p>

徐德貴和徐慧鳴連忙推她,“你咋下來了,快上去!這雨水涼得很,你身體這麼弱,小心風寒!”</p>

徐青鶯看著如落湯雞的兩父子,隻能咬著牙道:“沒法子,馬車快拉不動了,我這車裡都是老人小孩,總不好攆他們下來吧。”</p>

苗氏掀開簾子,拉著徐青鶯,“你上來,我下去,我力氣比你大,還能幫著推一下馬車。”</p>

徐青鶯不肯,“娘,你彆動,好歹你身上還是乾的,我這都已經打濕了呢。再說我現在身體好多了,淋點雨不算什麼。”</p>

徐音希也跳了下來,緊接著幾個年輕的姑娘都跳了下來,雖下著雨,他們臉上倒不見哀愁,反而笑嘻嘻道:“徐六姑娘,我們也來幫忙!”</p>

“好姑娘!”徐青鶯誇了幾句,“可要保護好自己,千萬彆磕了碰了,再堅持一會兒!”</p>

“看見了!有棚子!前麵一裡路!”</p>

前去探路的人終於帶回了好消息,明小雙騎著馬,渾身濕透,徑直跑到了徐青鶯麵前,他欲言又止,猶豫片刻還是說道:“姑娘,上馬吧,我們共騎一乘,我帶你先去那邊躲雨。”</p>

徐青鶯並不介意男女之防,她甚至都沒想起來這四個字,隻伸出手去抓住明小雙的手,隨後翻身上馬,“爹,娘,我先去前麵看看情況!”</p>

話音剛落,馬蹄聲起,那兩人已經消失在了雨霧裡。</p>

徐德貴和苗氏互相看了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一絲驚愕。</p>

徐青鶯…就這麼跟一個男人共乘一騎走了?</p>

“光天化日,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跟男人拉拉扯扯成何體統?”徐德遠目光流露出一抹憤恨,似極為不恥,“真是辱沒了我徐家家風。”</p>

連氏卻冷笑道:“徐家家風?你身上還穿著人六丫頭拿親事換來的蓑衣呢。當初嫌棄人家被人退親的時候怎麼說的,你說你高風亮節,絕對不用鄭家的東西,這會怎麼穿在身上就不肯脫了呢?”</p>

徐德遠老臉一紅,惱羞成怒道:“你這婦人,胡攪蠻纏,牙尖嘴利,我不和你說!等到了黔州,你就等著被休棄吧。”</p>

連氏再也不會給徐德遠留麵子,當下爽利一笑:“徐德遠,你最好記得你現在說的話,到了黔州,誰不和離誰是孫子!”</p>

“和離,你想得倒美!你嫁入我徐家十幾年無所出,早就應該被休棄了,和離?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p>

連氏無所謂的笑笑,雨水連連,落在她的臉上,襯得她的眼睛有一種詭異的明亮,“徐德遠,你彆忘了,黔州的承宣布政使司王大人跟我爹關係匪淺,你若不想你的兩個兒子剛到黔州就被拉去服徭役的話,我勸你最好對我客氣點。”</p>

徐德遠臉色一白,“啊”了一句,隨後指著她鼻子罵道:“連秋枝,你這毒婦!你不過是個庶女,你就算與我合離了,難不成還能回汴京去?你彆忘了,就算合離,你還是賤籍!你的三個女兒也是賤籍!”</p>

“不如你毒,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能舍棄。”連秋枝笑得花枝亂顫,“說來這就是低嫁的好處,就算我是賤籍,可架不住有個京城當大官的爹啊。”</p>

“嶽丈大人不會同意的。連家不會允許家裡有和離的婦人!”</p>

連秋枝無畏無懼,自從認清徐德遠是個自私自利虛偽寡情的小人後,再麵對徐德遠時,連氏連最後一絲情緒波動也沒有了。</p>

“不和離…你就等著你最愛的兩個兒子年年都去服徭役吧。”</p>

“你你你…你這毒婦!你好歹毒的心腸,你好歹是他們的嫡母,都說虎毒不食子,你怎麼能連自己的孩子都害!”</p>

“都要和離了,我要什麼賢惠名聲?那是你兒子,又不是我兒子。我是十幾年無所出,這十幾年來,就因為我無所出,任憑你逼著納了我的丫鬟;就因為我無所出,我在自己家都抬不起頭;就因為無所出,家中姐妹笑我不下蛋的母雞時我隻能吞下血淚。徐德遠,我想明白了,為你這麼個人,這麼委曲求全,不值得。你要是肯和離,我就看在十幾年夫妻的情分上放你一條生路。你要是不肯,那我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p>

徐德遠站在原地,似乎被連秋枝的氣勢所震驚。</p>

他腦子裡麻麻的,似乎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有些明白了,連氏當是真鐵了心要和離。</p>

徐德遠這下突然有些慌了。</p>

他再厭惡連氏,再不喜連氏,可連氏背後畢竟有連大人撐腰,就算流放成了賤籍,即使嶽丈大人隻是一封書信或是開個口,讓人照拂一二,徐家的日子也會好過許多。</p>

可反之……</p>

徐德遠一個激靈,不行,絕對不能和連氏和離!</p>

徐德遠醒過神來,連氏卻已經走遠。看著連氏背影,徐德遠心中對徐青鶯的不滿和憤恨到達了極點。</p>

也不知徐青鶯給大家灌了什麼迷魂湯,所有人都聽她號令行事。</p>

莫說連氏,就是幾個小妾也漸漸的似乎不把他的話放在眼裡。</p>

再這樣下去,這徐家可還有他的一席之地?</p>

可恨現在徐青鶯和解差的關係如蜜裡調油一般,否則他定然能想出法子搓一搓她的銳氣,也好讓她知道徐家當家做主的人是誰!</p>

徐青鶯坐在馬背上,速度不快,卻也架不住山路顛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