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馥臉上火辣辣的,尷尬得恨不得鑽床底下去。他裝模作樣地朝陸既明 “噓” 了一聲,義正言辭,以提醒他現在情況嚴肅,不是翻這些閒篇的時候。
他裝模作樣的時候也怪可愛的,陸既明從後麵看他,見他側臉繃得緊緊的,煞有介事,耳朵尖卻泛出點紅來。
陸既明笑了,又憋住,攬住沈馥的腰,往自己懷裏緊了緊。別的不說,和外頭那粗漢一樣,陸既明也是素了好些天,在這小破房子裏,聽著外麵那些動靜,真的有些起意了。
沈馥整個人都貼在他懷裏,怎麽會不知道,回頭瞪了他一眼。
陸既明吐著氣,小聲說道:“你怎麽說的來著,我想想......”
真的翻起舊帳來了,這一篇不趕緊掀過去,陸既明能估計能說上十年八年。沈馥連忙用話堵他的嘴:“你最行了行不?你是浪裏白條,帳裏將軍,就你最行了......”
陸既明把臉埋在沈馥的頸窩裏,整個人笑得發抖,那一點旖旎心思也被笑走了。
外頭聽著像是雲消雨歇了,隻有窸窸窣窣的說話聲,聽不太清,言談間隻聽得見隻言片語,像是找什麽人。陸既明心頭一跳,沈馥也聽見了,不消多說,他輕盈靈巧地翻身下床,躡手躡腳地到門邊去聽。
“...... 做工時聽說了,北邊的軍爺一來,就是找人,說是一男一女,男的高女的矮,直接獎勵金條,也不知......”
沈馥心裏一沉,不知道嚴一海那邊為什麽消息這麽靈通,又轉念一想,想明白了,這找的應該是陸既明和章燕回。
那寡婦猶豫道:“今天來的那女的是個啞巴呢。”
“誰知道是不是裝相的,明天看看......”
沒再聽下去,沈馥回身,將聽到的話說給陸既明聽。陸既明沉吟了一會兒,透過小窗看了看天色,果斷地說道:“咱們走吧,不用睡了。”
過了半小時左右,屋子裏已經安靜下來了,悄無聲息。
沈馥攙著陸既明起來,兩人小心翼翼地開了大門的門閂,趁夜色正濃,離開了這座小村莊。在村外的林子裏,和楊翎約好會合的地方,陸既明嘬唇吹了一聲響哨,楊翎從暗處出來,聽了原委,也不多言,領著他們連夜起行。
從滿天星鬥走到旭日東升,他們的速度不算慢,沈馥時不時看一眼走在旁邊的陸既明,見他臉色有些白,知道他傷還沒大好,這樣走起來吃力。
“要不要就地休息一下?” 沈馥問道。
陸既明扶著樹喘了兩口氣,問道:“還有多遠?”
楊翎看了看,分辨清楚方向,估算道:“出了這片林子,過了河,大軍就駐紮在河那邊不遠處,再走左右就行了。”
沈馥眨眨眼,一頭霧水,什麽大軍?
晉軍已經回撤了,這個方向也不是往南,更不可能是嚴一海的北軍,總不能往敵人懷裏撞。還有第三方勢力,是陸既明自己的,怪不得他身陷囹圄也不急,還是有所依仗的緣故。
“那就休息一會兒。” 陸既明說。
他們倆原地休整,楊翎拿著水囊去裝水去。
陸既明扶著樹,小心翼翼地坐下,調整好姿勢,長出了一口氣。沈馥不算累,百無聊賴,東看看西看看,拔拔野草摳摳樹皮,自娛自樂。
陸既明看著他,突然問道:“從平州離開之後,你打算去哪兒?”
沈馥有些警惕,反問道:“乾什麽?”
“不乾什麽,就問問,” 陸既明說,“都打算放你了,也不會再追,我閒的嗎?”
誰說得準呢。
沈馥說道:“姐姐最想去國外,我想去南方。”
“為什麽?”
“沒去過。” 沈馥說道,“小橋流水,吳儂軟語,書上都是這麽寫的,應該舒服。”
“我也沒去過。” 陸既明把腦袋靠在樹乾上,輕輕說道,“聽說確實是很美的。”
他聲音輕輕的,飄在山林中的風裏,像被風吹起的蛛絲,無處著落,仿佛心向往之。沈馥想不明白,陸既明這樣的,應該心向往之的,是成為陸重山這樣的大軍閥,金玉滿堂的大園子住著,嬌妻美妾寵著,山珍海味吃著,揮斥方遒。
還不待說點什麽擠兌他,枝葉簌簌搖動,沈馥警覺地看過去,是楊翎回來了。明明是裝水去的,手上的水囊卻還癟著,他急匆匆地朝陸既明說道:“大少,有追兵來了,快走。”
陸既明神色一凜,沈馥拽著他手把他拉起來,問道:“是不是我們投宿露了行跡?”
“這地方就這麽大,也該追上來了,走。”
前麵走得雖快,但也沒有現在緊迫,他們幾乎是一步不停地疾走著,但四條腿終究比不過四個輪子,沒一會兒,沈馥竟能隱約聽到汽車的引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