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方媛(1 / 2)

假戲真做 春日負暄 2088 字 25天前

沈馥在那一頭憋著一口氣翻箱倒櫃,陸既明在這頭狠狠地打了兩個噴嚏。

冼春來在旁邊,一臉關切:“一場秋雨一場寒,大少別著了涼才好。”

陸既明應付道:“沒事。”

他已經很不耐煩應付冼春來了。最近幾日,秋意愈濃,梧桐葉黃了,一片連綴過去如黃雲團團一般,處處是景。冼春來變著花樣約他賞秋,話裏話外卻是試探他對北伐的看法。

自鄭肇露出北伐的意思起,真刀真槍的仗還沒開始,嘴仗先打起來。

兩方輪換著來,今日你通電全國,明日我通電全國,罵不完的詞兒,扣不完的帽子,勢頭造得很猛。但總體來說,還是鄭肇更占上風一些,畢竟他師出有名,所罵的那些罪名都確切,光是 “巧立名目斂財” 和“賄選”兩頂帽子,嚴一海就摘不下來。

這些年來,北邊是越發富得流油,富的是官兵和鄉紳,油卻是從百姓身上刮下來的。

兩邊僵持著,這時候陸既明的態度就格外重要。他橫在兩方中間,偏幫任何一方,另一方都沒有好果子吃。

一次又一次,麵對冼春來的試探,陸既明都不把話說明說滿。

一會兒說鄭肇師出有名,來勢洶洶不好抵擋,一會兒又說和嚴一海畢竟是血親,情份割舍不掉,哪邊都得罪不起,又哪邊都不想幫。冼春來怕露了破綻,不敢往深了問,隻一味附和他。

這一日,陸既明惦記著和沈馥還有約,打了這兩個噴嚏,正好有借口。

“可能是真的著涼了,” 他說道,“頭有點疼,我還是回去歇著吧。”

冼春來做戲做到足,滿臉關切,非得要把陸既明送回家去。陸既明為了不和他說話,一路上都靠在汽車靠背上裝作閉目養神,下了車就讓司機把冼春來送走。

陸既明在車上還病怏怏的,車一走,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了。

門房告訴他沈馥來了,他便匆匆進門去,三步並作兩步上了樓,見臥室的門半掩著便去推。一推門便見到沈馥正靠在窗邊抽煙,旁邊的桌上堆著些手表首飾,寶光熠熠的一堆。

陸既明不明所以,問道:“這是怎麽了?”

沈馥把煙夾在手指間,往水晶煙灰缸裏抖了抖煙灰,沒說話。剛才陸既明沒回來時,他還有股無名火,恨不得打他一頓,這會兒倒是啞火了,隻覺得沒意思得很。

這樣的低落突如其來。

在踏入平州地界的那時,沈馥做夢都沒想到會是今日這個走向。

如今政局緊張,戰爭一觸即發,沈馥可以不顧自己的安危留在這兒,但他不能不顧家人的安危。一個多小時以前,他還在和沈令儀商量著要離開這兒去蓬萊港,現在在這兒發這種無名火,又有什麽意思呢?

這一切都不在把握之內,越走越偏。

沈馥不說話了,吐出來的煙霧籠住了他滿是鬱色的眉眼,像拒人於千裏之外,抓不住似的。

陸既明又問了一句:“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 沈馥說,“大約是秋意濃了,過於蕭瑟,人也覺得悶悶的。”

陸既明知道這不過是托辭,但沈馥不願說,他也不強行問。隻是擠到沈馥旁邊,挨著他的肩膀,從他指間把抽了一半的煙拿過來,自己抽了一口,有清新的茉莉花香。

“好香。” 陸既明笑道。

沈馥看了他一眼,說道:“一直說要給你卷一罐,一直都沒卷成。”

陸既明忙說道:“不要了。”

沈馥一挑眉,問道:“怎麽不要了?抽膩了?”

“才不是,” 陸既明說道,“當時說是你要走了,留一罐給我做個念想。如今你不走了,我還要來做什麽,我抽你的就是,長長久久地抽你的煙。”

他說得理所當然,理直氣壯太過便顯出心虛來。不知怎地,沈馥從他滿是笑意的眼睛裏,看出了不安,可沈馥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好。人在情愛之中時,總愛聽些長長久久的諾言,沈馥信手拈來,要真說起來,三天三夜都說不完,此時卻張口結舌。

兩人挨著擠著靠在窗邊,一沉默下來便能聽見秋風拂過樹梢頭,刮走片片枯葉。

這樣的寂靜讓陸既明心裏沉甸甸的,他受不住了,碾滅煙,將頭湊過去親沈馥。沈馥馴順地張嘴,陸既明嘴裏未吐儘的煙霧從兩人相觸的唇邊溢出。他們溫柔地親吻彼此,從對方的唇舌裏汲取安全感。

最後是敲門聲打斷了他們,仆傭在外頭喚道:“大少,有客到。”

“誰?” 陸既明問。

“他說自己姓方。”

陸既明眼中一亮,對沈馥說道:“可算來了,一起去見見故人。”

他們順著樓梯下去,大廳裏站著一個著馬甲西褲戴帽的瘦削男子,沈馥覺得看著眼熟,但又沒想起是誰,及至那人抬起頭來,他才恍然大悟,那竟是穿著男裝的方媛。

方媛的父親是赫赫有名的軍火商,當時陸重山還想給陸既明與方媛做媒,誰知道郎無情妾也無意,方家父女便離開了。這之間發生了太多事情了,想起那段時間來,沈馥隻覺得恍如隔世。

一見他們,方媛笑得開懷,將帽子摘下來,她竟是連頭發也理成了男人模樣,英姿颯爽。

陸既明快步過去,與她握手,說道:“你來遲了。”

方媛坐進鬆軟的沙發裏,長出了一口氣,笑道:“這一路可累死我了,又要急趕慢趕,又不能暴露了行蹤。”